“Q is for Question”
到底什麼是美,每個人都這樣抱持著這樣的問題。 有人認為美是雲霧繚繞之山嵐遠景,有人喜歡廣袤大海的靜謐無疆,也有人認為散發著金光的金閣寺是永恆卻可怕的美,也有人認為美是咖啡… 扯遠了。 走進田村友一郎(Yuichiro Tamura) 的 “背叛的海” 作品中,中間放映著沒有演員的戲劇,廳中擺了三張撞球桌,角落電視播著一群肌肉男子裸著上身打著撞球,旁邊則放了幾個不同的如古希臘健美男子的雕塑,只不過被切成了幾塊不同身體部位,連著右大腿的軀幹則被放在展示廳外。詭譎卻又時髦的空間伴隨著其他觀眾好奇而專注的眼神,我也不自覺地看起了那純獨白的戲劇。
“C is for Cut”(切割) “D is for Divide”(分裂) “F is for Fragment” (碎片)
散落於廳中的軀幹讓人不免想到”米洛的維納斯”,那是個沒有了雙臂,卻成為了羅浮宮鎮館之寶的純白大理石雕塑。大家讚送她那勻稱且比例精準的身材以及完美的線條,更將此作譽為古希臘理想美的體現。 但創作此作的藝術家應該萬萬沒想到被奉為寶物的竟是斷了臂的作品吧。 如果斷臂接回去了,這座雕像還會被譽為國寶嗎?
健身,Body Building,顧名思義就是一塊一塊的將自己的身體建起來。今天練胸,明天練一下背,後天再練核心。先是看你有沒有會跳動的胸肌,在看你有沒有八塊以上的腹肌,對於肢體美,分解的概念不斷的被展現。 有位畫家找來了五位美麗的女性,想組合這五位女性最美的部分,創造一個完美的女性,但組合起來發現卻是個四不像。 美,是拆解。
“C is for Connection”
受非洲雕塑的影響,畢卡索在1907年開始與布拉克慢慢地建立了立體派,以多觀點、多角度的方式拆解圖像並重新組合。 如此創新的觀點震撼了藝術圈,進而慢慢的結束了傳統的現代藝術,深深的影響了前衛藝術(Avant-garde)、後續的未來派、野獸派、超現實以及達達主義。 Picasso的C,既是 Cut,也是 Connect. 回到展場的戲劇裡,1950年代,戰後的橫濱仍被GHQ(駐日盟軍總司令)所間接統治著。 主角走到了海邊的一家水手俱樂部(Seamen’s Club),裡面充斥著遊蕩的美國水手正在打著撞球,吸引主角目光的,不是這些臉色蒼白,金髮碧眼的異國臉孔。 拿掉一個字母A,發音仍一樣,Semen’s Club,精子俱樂部,意思也一樣,充滿男性美的俱樂部。吸引主角的,是制服下那健壯的身材,那如古希臘雕像般的身體美。 有人說巴布亞紐幾內亞的某個雨林部落裡,部落會讓男童飲下成人的精液,讓他們更強壯。 都市人則不喝這個,他們健身完後都喝牛奶,搭配著美祿一起喝會長的更壯,看起來更美。 美,是肢體線條相接、如撞球相互撞擊的胴體美, 美,是牛奶搭配美祿的味美。 美,是連結。
三島由紀夫,似乎就是那位主角。 自幼身體孱弱的三島,在戰後受控管的日本覺醒了肉體改造的想法。為了不再受身形的自卑所困擾,在還沒有風行健身的亞洲社會裡,三島開始不斷的鍛鍊身形。上健身房、游泳,只為推翻自己自幼陰柔的個性,追求自己認為極致且純粹的肉體美。 「人生只有這麼一回,為何不多加珍惜短暫無常的身軀,予以鍛煉雕琢呢」
美與毀滅 在開始健身的同年(1955),三島寫了”金閣寺”。 主角溝口從小口吃,被取笑,破碎的人際關係讓他開始自卑,沉溺於內心自我幻想與現實的衝突,最後一把火燒了心中最美麗的金閣寺,卻得以”重生”,因為他不再是那懦弱、自卑的溝口了。
見到戰後日本的貧弱,三島深感憂慮,秉持著武士道的他,在1970發表豐饒之海第四部的天人五衰後,組織了”盾會”,發動了政變,他向自衛隊隊員主張:
“放棄物質文明的墮落,找回古人純樸堅忍的美德與精神,成為真的武士”
但幾百名自衛官聽完後,沒人響應,台下的只是不斷的訕笑,最終三島切腹自殺。但在切腹的過程中,介錯人(砍頭者)介錯三次均未成功,最後換人介錯才終於離開。 三島的死,如同”金閣寺”的溝口火燒金閣寺,如此荒謬,卻也壯烈。 三島就好像成為了自己書中的人物,永遠活在大家的心中,成為那”暴力的美”。 美是分解、連結、破壞、再創造。
所以你覺得,如過那個米洛的維納斯有了雙手,它仍能代表美嗎? 若三島切腹時一次就介錯成功,他的故事會更美嗎?
“Q is for Question”